“這怎麽回事？”梁濟大驚。

就連顧玄冥和姚君齊兩個人也都十分不解。破風從梁濟手中捏起一撮粉塵, 在指尖搓了搓, 又放到鼻下聞了聞，說：“這不是普通的石頭。”

顧玄冥說：“的確不是, 梁老將軍先前還說，這石頭一開始是通透的軟石。梁將軍，後來又發生什麽了？”

剛才圓石突然爆發出光電, 打斷了他們本來的話題。

此時顧玄冥一問，梁濟便說：“當時, 那個人說左敬不能吃這塊石頭後, 左敬非常生氣。然後那人又指著我說, ‘讓他吃下去，你從他身上吸收即可。’左敬被他說動了，我一看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，自然不想吃，便在他們動手之前, 想將它丟到燒紙錢的火盆裏。沒料到那人反應迅速, 立刻用手上的劍去接。只是他一劍下去, 這東西變成了兩半, 其中一半照舊落在火盆之中。”

“後來呢？”顧玄冥問。

梁濟看了看破風，繼續說：“火盆中突然爆發出一道極為強烈的光，就像剛才那樣，有些光消散了，剩下的都鉆進我的身體裏。我一時間疼痛難忍，趴伏在地上。擡頭的時候, 看到那人面露驚喜之色，將剩下的一半圓石抓在手裏，說，‘這是個好東西。’我猜他想將這東西據為己有。”

他說到“光”的時候，顧玄冥也禁不住看向破風，只見破風一副瀟灑自若的樣子，和以前一般無二。

梁濟又道：“左敬還惦記著這東西，自然能看出他的意圖，於是上前去搶奪，被那人拍了一掌，頓時化成一道煙，消散了。那人哈哈大笑兩聲，看了看我，拔出劍就在我身上刺了一下，刺完後，他沒有離開，就在原地等著。直到我的傷口漸漸愈合，恢覆如初，他這才大笑而去。”

他像是怕顧玄冥幾人不信，更是直接扒開胸口，讓他們看，並指著說：“這道顏色淺一點的，就是當時他刺傷的地方。我殺敵無數，可以肯定這個位置的洞穿傷是致命傷，當時我雖覺得奇怪，卻沒有多想。見事情結束了，找人把左敬掩埋後，沒有向任何人提過這件事。幾年以後，我發覺我沒有漸漸老下去，才又想到這件事，當時沒有什麽歡喜的感覺，只覺得惶恐無比。又隔了幾年，還是如此，我怕被人當成妖怪，不敢再在家裏住，就躲到山上，這一躲就是這麽多年。”

他低頭看見手上的粉石，又說：“這半個石頭，還是我去倒火盆的時候，掉出來的，我撿了起來，一直收藏到現在。”

他也想不明白，這塊石頭這麽多年都好好地，今晚居然又作妖。

破風道：“老丈，你能把這堆粉末給我嗎？我想研究一下。”

梁濟點點頭，“給你也無妨，我找個東西包一下。”

破風卻說：“不用，我這裏有袋子。”他從身上拿出一個玉袋，小心地將粉末裝到玉袋裏，又朝梁濟道了謝。

顧玄冥見他這般鄭重，怕他已經認出來這東西是個寶貝，那他這番舉動就有失道義，於是頻頻向他使眼色。

破風笑道：“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，只是覺得它和自己有緣，才厚顏向老將軍一討，將軍若是不舍，破風絕不奪人所愛。”

梁濟連連擺手，說：“這東西給我也沒用，公子想要拿去就是。”

破風便把玉袋裝進身上。

姚君齊看了看時間，對顧玄冥說：“天快亮了，我們得趕緊回去。”

顧玄冥點點頭，三人同梁濟道了別，返回影視城。一路上，他們沒有再交流這件事，但是心裏都在梳理整件事的脈絡。

第二天拍攝結束後，姚君齊和顧玄冥關上門，面上擺著一張紙。

姚君齊神色嚴肅地說：“這件事現在已經幾乎明朗了，我們來總結一下。”

顧玄冥點點頭，先開口說：“起因應當是我遭受雷劫，你前去救我。左敬發瘋了一樣找你，然後找到一塊神石。”

姚君齊在紙上寫下“雷劫”兩個字，然後又添上“左敬”，“神石”。說：“左敬不知道為何突然死了，引來酆都大帝。”

他繼續寫下“酆都大帝”。

顧玄冥繼續說：“酆都大帝得到一半神石以後，擁有一項能力，可以操縱死而覆生這件事。但是這不一定是神石本來的效用，我覺得神石本來應該是讓人長生不死的。”

姚君齊抓住這一點，補充說：“你說得對，青鸞身上有陰氣，因為他是從地府獲得不死之軀；武瓊是從山上獲得不死之力，他不但沒有陰氣，更是將自己身上的妖氣也洗幹凈了。這說明，梁濟手裏的半個圓石當時洩露了一部分力量在山上，被武瓊無意獲得，從而不死。而酆都大帝的另一半圓石，被改造後，成為他禦下的工具。”

他一邊說一邊紙上，給神石畫了兩條線。

顧玄冥又道：“你我被雷劈的時候，酆都大帝還沒有掌管地府，所以我懷疑他用這半個神石，也做下了別的事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姚君齊沈思片刻，又說：“青鸞都能心甘情願被他利用，我懷疑這個神石應該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功效。”

但他們手中只有一堆神石的粉末，也不知道破風從這一堆粉末中，能研究出個什麽來。

顧玄冥感到憂慮，他總覺得破風最近的舉止有些奇怪。

“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。”姚君齊說，等顧玄冥擡頭看他時，他才又說，“左敬這塊神石，是從哪裏來的？這世上還會不會有第二塊神石？”

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。

顧玄冥想了片刻，說：“我覺得不會有第二塊神石了，按照酆都大帝的貪婪，如果有，他又怎會不去尋找？至於這塊神石，你說……會不會和天道有關？”

這倒是姚君齊沒想過的，他驚訝地半張著嘴。

無論如何，若不是趙叔那席話，他們也不會有這番收獲。接下來的時間，在劇組裏，姚君齊和顧玄冥兩個人對趙叔十分關照，引得葉老師都來問姚君齊發生了什麽。

姚君齊自然不能說實話，只告訴葉老師，他覺得趙叔一生太過清苦，才想多照顧一點。

說到這個，葉老師也是十分唏噓，往後不再提。

……

到八月初，剛立秋的時候，安清夢突然又打電話來，說她的電影找到了新的投資人，問姚君齊和顧玄冥兩個什麽時候有檔期。

本來這部電影的計劃拍攝時間，比葉老師的恐怖片還要早，但那個時候，安清夢的資金鏈突然出現問題，就無限期擱淺了。沒想到她如此執著，這幾個月還一直在忙這件事。

她打電話來時，正好葉老師提前收工，姚君齊索性和顧玄冥兩個人帶著徐安一起回到鳳城，打算和安清夢見面聊這件事。

他們約在一家茶樓，安清夢不是獨自一人來的，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。

雙方見了面以後，安清夢向姚君齊和顧玄冥介紹這個男人的身份，說他叫餘澤，是她新拉過來的投資人。

姚君齊和顧玄冥互相看了一眼，顧玄冥眼神還帶著一點怒意，被姚君齊制止。這個餘澤，並不是人類，他們兩個還感受到了餘澤身上的龍息。

這世上除了姚君齊不可能有第二條龍，所以他的龍息，一定是吞噬了姚君齊的殘魂才有的。

顧玄冥一發現這一點，就想動手揍他，姚君齊卻顧及到安清夢並不了解情況，告誡顧玄冥要緩緩行動。

非但如此，姚君齊還有另外一層顧慮。因為這個餘澤見到他們十分平靜。這是不是說明他有所依仗？反正姚君齊不信他看不出自己和顧玄冥兩個是道門翹楚，看出來卻又能不動聲色，光是這份深沈，就讓他不得不警惕。

好在顧玄冥也不是全然無腦之人，被姚君齊用眼神制止後，立刻發覺其中不對勁之處。

一時間，場中五個人，只有安清夢和徐安還在互相寒暄，其餘三個全都各懷心思。

安清夢到底心細，剛說了兩句話，便看出來顧玄冥臉色有異，不由關切地問：“顧大師，你怎麽了？”

顧玄冥說：“沒什麽，天氣太熱。”

餘澤擡手倒了杯茶端給顧玄冥，“顧大師請喝茶。”

顧玄冥擡眼盯著餘澤，餘澤坦然地回望。

“謝謝。”顧玄冥擡手接過來，力道順著茶杯擊到餘澤的手腕上。餘澤猛地撤回手，臉色白了幾分。

顧玄冥穩住茶杯，道：“小心點。”

安清夢的目光從顧玄冥身上移到餘澤身上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
一時間幾個人都沒有說話，顧玄冥神色自若地喝了一口茶，說：“茶不錯。”

姚君齊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徐安，徐安回神，忙說：“安姐，顧大師現在這部劇殺青要到十一月了。您這邊等不等及？”

安清夢也回神，說：“君齊呢？”

徐安道：“君齊也要十月底了。”

安清夢思索片刻，問：“葉導不是說，君齊的戲份比較少，殺青會早一點嗎？”

徐安有一點尷尬，看了一眼姚君齊，他剛才那般說，就是姚君齊授意，因為姚君齊不放心顧玄冥一個人在劇組，早就說過會在劇組陪著顧玄冥殺青。只不過他不是主演，所以徐安才將他殺青時間提前了一點。

沒想到安清夢居然提前和葉導聯系過。

姚君齊道：“我戲份的確不算多，徐安說十月底也是推測，順利的話可能會提前幾天，但我殺青後也不會離開劇組。”

安清夢微微皺著眉，問：“有別的緣故？”

姚君齊點點頭，卻沒有解釋。幾個人靜了幾秒，然後姚君齊又問：“是不是你這邊時間對不上？如果檔期不合適，我可以退出。”

“是有一點……”安清夢猶豫地看了一眼餘澤，然後說，“餘先生希望趕在新年之前拍攝結束。”

徐安算了下時間，插話道：“完全來得及啊，顧大師和君齊如果十一月進組，差不多有五十天的拍攝周期應該能完成。”

安清夢躊躇道：“我也相信他們的演技，只是這個周期畢竟太趕了。”她又看了一眼餘澤，“我是想著君齊如果能早點進組，可以先拍他的部分，等顧大師進組後，兩人再搭戲，這樣時間上充裕一點。餘先生也是這個意思。”

顧玄冥突然說：“不可能。”

安清夢驚訝地看著顧玄冥，顧玄冥道：“姚君齊不會單獨進組，如果安小姐為難，這部戲我們兩個人就不拍了，現在時間還多，安小姐一定能尋找到合適的演員來演。”

他看了一眼餘澤，此人身份不明。他指示安清夢這麽做，顧玄冥覺得他的目的是拆開自己和姚君齊。

他又豈會讓餘澤得逞？

想到這裏，顧玄冥在桌子底下活動了一下手腕，心想現在這麽認真地聊檔期也無用，等安清夢一走，他收拾完餘澤，安清夢的投資就又泡湯了。電影多半是拍不成的。

安清夢看他說的認真，不由將目光投到姚君齊身上，似乎在期待姚君齊能說出點不一樣的答覆。

沒想到姚君齊點點頭，說：“顧大師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。”

徐安輕嘆一聲，他就知道姚君齊會這麽說。於是他率先站起來說：“抱歉啊，下次有機會再合作。”

安清夢忙道：“等等。”

說完這句話，她又看了看餘澤，懇求道：“餘先生，真的不行嗎？這兩人的演技我是敢打包票的，即使十一月才進組，他們也能在新年前完成創作。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？”

餘澤面露遲疑。顧玄冥直接冷哼一聲，也不再掩飾自己對他的敵意，拉著姚君齊就要走。

卻聽餘澤道：“可以。”

安清夢瞬間眼睛一亮，忙對姚君齊說：“君齊，你聽見了嗎？這樣你應該不會拒絕了吧？”

姚君齊拉了拉顧玄冥的手，沖他挑了挑眉。顧玄冥明白他不想讓安清夢失望，於是頗為勉強地點點頭。

“那我們合作愉快。”安清夢朝著兩人伸出手。

顧玄冥握了一下，沒再說什麽。姚君齊卻道：“既然談妥了，如果要簽合同，就讓徐安代勞，我們兩個還得趕回葉老師那裏，今天晚上有夜戲。”

“好的，你們辛苦了。”安清夢展露一個笑容，解決了這件事，她真的輕松了一截。

走出茶樓，顧玄冥才說：“你知道她這戲有可能還要延期，為何還要留下徐安簽合同？”

簽了合同，等後面再出問題，他們想抽身就不那麽容易了。

姚君齊道：“資金上真的要是再出問題，我來投資好了。她在娛樂圈打拼多年，就這麽一個夢想，幫她實現也沒什麽。”

“姚大人好氣魄。”他們身後傳出餘澤的聲音。

只是顧玄冥和姚君齊都沒有感覺意外，反而更加肯定，這個餘澤是沖著他們而來。

餘澤走到兩人面前，微微點頭，說：“兩位大人，此處不宜說話，是不是換個地方比較好？”

顧玄冥也正有此意，於是他帶著姚君齊，拔高到空中，和餘澤面對面站著。

餘澤這才朝兩人抱拳行禮，說：“兩位大人，晚輩有禮。”

他的態度十分恭敬，這讓顧玄冥一時摸不著頭腦。姚君齊也是如此，沈聲問他：“你是誰？”

餘澤道：“晚輩是君山上一條魚。”

姚君齊和顧玄冥俱驚訝極了，“君山上何來魚？”

君山上更是連水也沒有，姚君齊選擇居住在君山，主要是看中了君山旁邊的那片海。若君山上有水，以他的性格，根本不會入住君山，以免影響到其他水族。

餘澤笑道：“大人有所不知，君山上也是近一千年才有魚的，大人出事時，我剛誕生不久，當時大人一部分殘魂回到君山，晚輩受此恩惠，才化出人形，繼續修煉，這一千年，晚輩無時無刻不期盼著大人歸來，沒想到大人真的回到君山的時候，我卻不在家，因而錯過了。”

“你說的好聽，以何為憑？”顧玄冥不太相信他。

餘澤伸手從身體裏拿出一片龍魂，捧在手心，說：“晚輩一時沒有什麽憑證能證明自己的身份，不過這龍魂卻應該物歸原主。”

殘魂碎片感受到主人，主動飛到姚君齊身上。

顧玄冥擔憂地看著姚君齊，姚君齊閉了閉眼感受一番後，沖他點點頭，的確是他的殘魂。

“既然這樣，你為何不直接來見我們，卻要通過這種方式？”顧玄冥仍然對餘澤保持戒心。

餘澤苦笑道：“我游歷歸來，本來也打算直接來見兩位大人。但是聽說大人最近出了點事，恐怕不肯相信我，於是我才想了這個法子，看起來是我弄巧成拙了。”

顧玄冥見姚君齊並沒有說話的意思，便替他開口：“既如此，你也歸還了龍魂，這便走吧！”

餘澤朝兩人拜了拜，說：“晚輩改日再來拜訪兩位大人。”

說罷，他隱去身形，消失不見。

姚君齊看著他離去的方向，問顧玄冥：“你怎麽看？”

顧玄冥有點拿不準，說：“他要是說想在你我身邊侍奉，那他便留不得，可他除了歸還殘魂，其餘什麽也沒有說，我倒有點不能肯定。”

姚君齊：“我也是這個意思，他現在對你我態度也十分恭敬，並不曾作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，我們要是苛待他，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。暫時先由著他吧，他要另有企圖，早晚會暴露出目的。走吧！”

他主動牽起顧玄冥的手，從雲端下來，去往劇組。

顧玄冥還惦記著他的殘魂，又問他：“那片殘魂真的沒有問題嗎？”

姚君齊說：“沒有問題，只是這樣的殘魂碎片，也不知道何時能找齊。”

“放心吧，等找到大部分殘魂後，你就能感覺出剩下的在哪裏了。到時候我們順著指引去找，豈不是比現在方便？”顧玄冥道。

“說的也是。”姚君齊隨即不再惦記這件事。

回到劇組沒幾天，餘澤又找了來。說是君山上的妖族為迎接姚君齊歸來，特意籌備了一場宴會，請姚君齊和顧玄冥兩人回去參加。

顧玄冥先問：“這宴會是單你們君山的妖族參加，還是也請了別處的妖？”

餘澤笑道：“我們這些小的都知道，姚大人不愛參加這種宴會，所以沒有請旁人，就自己人熱鬧一下，盡到意思就行。”

“哦？”顧玄冥似笑非笑，“那我也是外人，只怕不合適出席吧？”

餘澤忙說：“您當然不同了，您在君山上住的時間，比我都長，您要還是外人，那我更是了。”

“這麽說，我能參加？”顧玄冥看了姚君齊一眼。

姚君齊也露出一個只有兩個人懂的笑容，他們本來還在擔心，怕誤會了餘澤。這才幾天，餘澤就沈不住氣了。

“兩位肯回去嗎？”餘澤期許地望著他們。

姚君齊點頭，“回去。”

他倒要看看，這餘澤在搞什麽名堂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謝謝三位小可愛的營養液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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